王小杨丨港厨小记老曹和属于他的厨房

港厨小记

晨起六点，老曹骑着他米白色的略显娘炮的电瓶车准时来到新桥菜场，此刻的菜蔬初醒，鱼虾正鲜。

老曹向街边每一个辛勤的菜贩们微笑，这里是他每天都要来的地方。

他清楚地知道哪家的豆腐最为晶莹剔透，哪家的青菜最为芳翠欲滴，哪家的冬瓜最为憨厚精壮，哪家的土豆最为活泼水灵。熟识厨房方寸的老曹，也深知禽蛋鲜肉之别。光亮透明之虾为新鲜，较行将就木、肉质浑浊者为佳；桃红脂白之肉为新鲜，较暗无光泽、粘手易软者为佳；摇晃无声之蛋为新鲜，较质轻滑腻、空空作响者为佳。

每人每日十来块钱的餐费，两块钱的油盐调料，老曹像对待家人一样，为法庭十来个人精心准备着每一餐。

老曹并非厨艺科班出身，他退休前在崇川区公路管理处做管理职，如今赋闲家中，百无聊赖，唯烹饪烧菜以为趣事。然家中爨炊实为容易，故至此。

年5月6日，老曹在南通港法庭开始了他全新的厨艺生涯，当日做了红烧肉、宫保鸡丁及菜蔬若干。

近四年来，老曹对全庭干警，某之喜，某之恶，如数家珍。某薛不喜海鱼，每烹海鱼之日则取河鱼一条备之；某杨不喜河鱼，每烹河鱼之日则取炖蛋一碗备之；某葛不喜葱蒜，每烹辛辣之日则另作一份备之；某黄不喜面食，每烹面食之日则以炒饭一份备之；某奚不喜下水，每烹下水之日则取肉排一份备之。暂列，不一一。

老曹做饭，心里有自己的一本大账，每日7时洗菜，9时过半我们去开庭时，淘米备之，10时，加热烹煮肉禽海鲜类，顷之三刻，方烹菜蔬小食，待鱼肉荤食慢炖至11时过半，开锅出菜，即有人来。

老曹做菜，很能注意时令的变化。

至若春和景明，前几茬的香椿煎蛋自然不能少，新捕捞的螺蛳炒韭菜是最爱，再有新鲜滑嫩的春笋，饱满丰腴的青豆，爽脆嫩绿的水芹，或者雪菜豆瓣，莴苣青瓜，苋菜豆芽，以及最近刚刚推出的新式菜品“粉蒸肉”，都能让你感受到春天的气息。

若是炎天暑月，丝瓜苦瓜黄瓜冬瓜等凉性蔬菜最受欢迎。老曹凉拌黄瓜，首先要洗净去皮，再切薄片摆入盆中，佐之精盐、蔗糖、麻油及蒜泥汁搅拌均匀，以不失黄瓜之新鲜本味为上。还有就是各种虾，干锅虾糖醋虾红焖虾白灼虾，每一种口味都能配上两碗白饭。再算上清蒸或红烧的小黄鱼、酸辣可口的酸菜鱼、红艳热烈的昂刺鱼、鲜美无比的蚬子汤，吃完饭以后，绝对再吃不下老曹切好的西瓜了。

若夫秋雨霏霏，老曹独一无二的藕饼自然能吃上几次，酥脆可口的外壳加上软糯丰富的馅料，往往是供不应求的抢手菜。干煸四季豆是要吃两份的，炸鸡翅炸鸡腿每人能吃四个，黑椒牛排、炸猪排就不用吃米饭了。不做米饭的话，就做面疙瘩，或者米线，大汗淋漓吃上两碗，加点胡椒辣椒味道更美。牛杂粉丝也不错，清洗干净的牛杂，肉绝对比菜多，跟外面那些“骚浪贱”卖的不一样。

直到寒来暑往，笔者最爱的黑菜粉丝汤才如期而至。老曹疼我，知道我爱吃粉丝，每次做这道菜，我一进餐厅，看到他狡黠又慈爱的目光，就知道今天肯定吃粉丝，要么是炒粉丝，要么是汤粉丝。餐厅提供一种大型汤碗，有这道菜的时候我是要豪食两大碗以上的。喝两碗以上的，不止我一个人，还有一庭之长老严。当然他吃得不是粉丝，他最爱的还是羊肉。羊肉汤是冬天必备的滋补美食，老曹应老严的喜好，割上几斤肥羊，弄点大骨，熬出来的羊汤汤汁奶白，毫无膻味，撒上一把香菜葱末，真是千金不换。顺带的，必有羊血，或是大蒜爆炒，或者豆腐红烧，都是美味。不可或缺的，还有南通特有的头菜杂烩汤，用不起鱼肚海参，老曹就选一些鲜虾猪皮，做出的味道绝不输高级饭店。

老曹对于食物有某种特殊的情感，对于庭室干警亦然。如果哪个早上要没吃早饭，只需上楼言语一声，老曹就到冰箱寻二两面条，或者馄饨，三手两手，就能搞定。笔者生性懒惰，起床较晚，吃过几次老曹的早餐。那是一碗极简又极难忘的红汤面，一碗热汤、两勺鲜酱油、一匙橄榄油，少少胡椒鸡精，辅以葱花翠绿，煎蛋金黄，真能吃出眼泪来。

所有认真且用心的工作都值得尊重。老曹每日默默无闻，买菜做菜，洗锅洗灶，厨房每天都保持一尘不染，饭菜收拾利落，碗筷清清爽爽，绝不乱扔乱放。就餐的房间空气清新，窗明几净，桌椅摆放整齐，夏天提前开好空调保证凉爽，黄梅天地面反复擦拭避免湿滑。为爱吃辣的人准备老干妈辣酱，为爱吃甜的人准备番茄沙司，为出差晚归的人留好饭菜，却从不见他为自己，他就每天在我们吃好饭后，自己独自坐在厨房操作台上，简单弄些饭菜吃了便罢。凡此种种，都是老曹的用心。

老曹还时常带些自家做的馒头、包子、年糕给我们吃，这种“公私不分”令人感动。老曹说，自己喜欢做菜，也喜欢看到大家津津有味地吃自己做的菜。“我来这不为了钱，不为养家糊口，说实在的，我是喜欢跟你们这群法院的人交往，你们对我都很尊重，不把我当成个厨子。而且每天看到你们这么辛苦，忙前忙后的，午饭时你们还要讨论案件，就跟你们的那个什么开法官会议似的……我就想啊，我一定要把这个饭做好，你们吃得舒服，吃得开心，吃得满足，工作可不是也更有激情嘛！”

老曹因为年纪大了注意养生，中午基本不吃荤菜，就弄点蔬菜弄点汤吃吃，但持续几年了，肚子还跟待产的孕妇似的。所以，想节食减肥的同志，最好还是不要选择来法庭，不然你还得吃大碗大碗肉丁丰盈的扁豆饭，得吃手工特制韭黄猪肉的炸春卷，得吃独家秘方上汤清炖的狮子头，得吃配菜丰富筋道弹牙的炒面炒饼，得吃土豆比红烧肉好吃的咖喱鸡，得吃鲜肉洋葱芹菜荠菜的大馄饨，得吃炖得酥烂熬得奶白的排骨汤，得吃肥美解馋精心配制的猪皮冻……

所以，就让我来默默承受这些痛苦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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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图片为日常所拍，小卢姑娘倾心拼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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